【忘羡】不相离(傻白甜,一发完)
原作向
甜饼
忘羡白首后的故事
救人打怪吃烤肉
祝长阳祖宗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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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村的村尾住了两位神仙。
虽然大家都这么叫,可怎么看,都不过是俩穿的漂亮点的白胡子老头。
一个老爱穿白,站在高处风一吹,嗖乎嗖乎地忒好看,只是那额头上帮着的一根白绸绳,太像隔壁土娃他爷喜丧时大家穿的衣裳。
另一个却是一身黑,腰上缀着一根红坠子的黑笛,或坐或站,或倚或靠,怎么站都没个正形儿,但被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一瞥,嗯……挺吓人的,连我手里的兔儿都吓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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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裳神仙叼着草棍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道:“嘿,小胖子,这野兔儿哪儿逮的?”
“山、山里。”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黑神仙高深莫测地捋了捋那一大把胡子。
说真的,那一大把胡子看起来有点儿怪,但具体哪儿怪我还真说不上来。
他蹲下来,和我平视。
“小胖子,咱俩打个商量成么?”
“啥?”
“用这个换你的兔子,换吗?”
他摊开手,手心躺着一块白花花的银角子。
“……”我吸溜吸溜鼻涕,不吭气,这兔子,是要给阿奶炖汤的,喝了汤,咳嗽大概能好一点。
“啧,嫌不够啊?这兔子也没几两肉,你小子还挺会算计。”
他又添了一小块,想了想,又摸出来两块糕饼。
糕饼塑成花朵的形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样子,连花瓣花蕊都分得清清楚楚,模样上深下浅,山风一吹,带来一股子甜甜的香气。
“这总够了吧?”
我深深吸气,口水泛滥,绞尽脑汁给自己找换给他的理由,终于让我找着一条。
“这饼、能、能治病吗?”
神仙哈哈笑了起来。
和村头七舅爷的笑容一点都不一样,七舅爷一笑,枯瘦的脸上褶子摞着褶子,除了仅剩一颗牙的秃嘴巴之外,只能看到重重叠叠的褶子。
喔,对。
黑神仙的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麦色的皮肤上泛着活力的光泽,所以配上那一大把胡子才怪异的要命。
我还在愣神,又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其实只是区区两个字。
“何病?”
一转头,刚刚还在山顶吹风的白神仙,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我身边,冷得像冰坨子似的脸唬了我一跳。
我咚咚咚向后躲开几步,瞪大眼睛看着白神仙。
白神仙是三绺胡子,连鬓角都抿得整整齐齐,更别说是衣领啊袖口这些地方,都规矩得好似年画儿上的人儿,怎么就有人这么好看呢,连留胡子都能显得……呃,先生教过的那词怎么说来着,俊朗不凡?
黑神仙拿胳膊肘拐了一下白神仙,把人推到后面,笑嘻嘻地道:“小胖砸,你别怕,他不是凶你,只是天天都这副臭脸。来,你跟我说说,家里是谁生了病,说不动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阿奶咳嗽,好一阵了,不停咳,还往外吐红红黄黄的东西,姆妈说,喝、喝点肉汤就好了。”
“喔,是么,所以你去抓兔子?”
“嗯。”
“那能带我们去看看你的阿奶吗?”
“姆妈不让……说红红黄黄的东西不吉利,会沾在我身上。”
黑神仙拖着下巴想了一会,他在想事情的时候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眼珠眼白分明得紧,还亮的要命。
好久好久没能见到阿奶了,神仙既然叫神仙,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我燃起了些微的希望,小心翼翼扯了扯黑神仙的袖口,把兔子往前递了递,说:“神仙神仙,您能……救救我阿奶吗,我、我拿兔子换。”
黑神仙接过兔子,甩着手站起来,侧过头去看白神仙。
那笑容挺晃眼,看得旁人怪不好意思的。
可是白神仙却泰然自若,顺手替黑神仙整了整弯折上去的袖边,那动作流畅又熟练,仿佛那折乱的黑色袖子本就该由他来抚平似的。
白神仙道:“带路。”
我讷讷应了一声,把人往家里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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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尸毒吧?啧啧,这可有点麻烦,拖得……寻常的……不怎么好用……方子吗?”
“有。”
“那就……?”
“少一味药。”
“什么药?”
我怯怯地趴在墙角听,里面一黑一白俩神仙贴得特别近,影子密不透风地黏在一起,仿佛是一个人,还耳朵贴着嘴巴叽叽咕咕地讲悄悄话,就算拿泥碗子贴在土墙上,也只能勉强听到一点点。
两位讨论了片刻,从敞开的窗户里一前一后地飘出来,悄无声息的,比大黄猫的动静还小些。
黑神仙揪着耳朵把我提溜到一边,道:“嘿嘿嘿,怎么才学会打酱油就敢听墙角了?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这个道理都不懂的吗?”
我气不过,拧着脖颈道:“能治便治,为何要避着我说话!坏神仙,快还我兔子!”
黑神仙点了点我的额头,道:“傻小子,我什么时候说治不了,兔子既然收了,你就好好等着吧。”
他对白神仙摆摆手,道:“行了,咱们回去取药吧,省的被个小小子瞧扁了。”
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道:“等等。”
“嗯,还有什么事?”
“我怎知你们是不是要逃走?就算是神仙,也要留下一个人质,或者将兔子还我。”
我狠狠吸了一口鼻涕,咬牙切齿地道。
前些日子花姨就是这么被行脚贩子骗走了不少铜钱!
黑神仙仍旧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笑容,盘腿往地上一坐,对白神仙道:“行啦蓝湛,你速去速回,我得留下给傻小子当人质呢,正好趁这会把兔子烤了,就不给你留肉啦。”
白神仙垂目摇了摇头,很是一副拿黑神仙毫无办法的架势,仙气缭绕地驾起剑,转瞬消失了。
我看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木雕似的杵在那发呆。
过了好久感觉屁股疼,腰眼疼,一转头,原来黑神仙蹲在那用那根黑笛子捅我,问道:“胖小儿,你家柴火多么,借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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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晚上不热,但是蚊虫多,特别烦,尤其是在火堆边儿上,尤其是火堆上架着一直油烘烘的兔子飘着香的时候,尤其是你看得着然而吃不上又馋的都不懂路只能默默蹲在火堆边挨蚊子咬的时候。
我闻一口味儿,扒拉一口饭,囫囵吞了。
黑神仙把烤肉翻了个面,那个小瓶子,稀稀落落撒了点什么粉末,又掏出一个小罐子,一柄小刷子,来回刷两遍,嗯……气味更浓了。
我又囫囵吞了一大口饭,咕咚一声。
身边趴着的大黄猫也咕噜一声。
黑神仙道:“嘿,小子,你家大人呢?就放着你吃冷饭么?”
“饭不冷,在灶里藏着,还是热的。”
“喔,所以你家大人呢?”
“去……我为什么告诉你?”
姆妈说了,就算是村里人,也不能说他们去哪儿了,否则抓不来药,阿奶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好吧,不说就不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还想着分你一点烤肉呢。”
“呃……”我吞了吞口水,看看火上烤的东西,又看看碗里的饭。
黑神仙一边慢悠悠地片肉下来吃,一边哼起了婉转的小调,说实话,他的声音一点都不老,说话也挺好听的,但……这调子,荒腔走板,怎么听都别扭,除了掩盖不住的喜气洋洋之外,哪儿哪儿都不好听,比土伯的唢呐难听多了。
“怎么?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呸,不说!就不说!我才不告诉你姆妈去镇上求邪医了!”
“好好好,那你定要捂紧了,别说漏了嘴,也别眼馋攒的烤肉喔~这可是肩肉,特别嫩噢!”
“……唔。”
我三两口扒完了饭,拽着大黄猫的尾巴往屋里走。
大黄猫“嗷”地给了我一爪子,挣脱了,飞也似地蹿回去,蹲在黑神仙脚边,谄媚地蹭来蹭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黑神仙吹凉了几片,喂给大黄猫吃。
行吧,以后再也不分你剩饭了!
我气呼呼地想。
※
后半夜,尿急。
磨蹭爬起来,走到院子里,被月亮拖长的三个大黑影子唬了一跳。
院子里响起了刺耳的叫声。
啊——呃——啊——呃
一只丑了吧唧的花驴子撒着蹄子往我身上撞。
黑神仙摸出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一丢,花驴子啊呃——一声,扑到那个圆溜溜就啃。
我揉揉眼睛,一看,黑神仙还在火堆边上坐着,白神仙站在他对面。
黑神仙拍拍腿站起来,怀里一把一把捋着兔子毛。
嗯?他晚上吃的原来不是烤兔子么?
那烤的是什么?
黑神仙道:“办的怎么样?”
白神仙道:“都办妥了。”
黑神仙伸出手,摊平,道:“药呢?”
白神仙拿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白纸——白纸!这可是个稀罕玩意,塾里的先生都舍不得用,就挂着,每天看看。
白纸折成四四方方的,被放在了黑神仙的手心。
黑神仙道:“送佛送到家,我看了这小子一晚上,没人来,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碰上麻烦?”
白神仙道:“无妨,不过几个炼尸人,已经处置了。”
黑神仙笑嘻嘻地——月光下白牙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知道他笑嘻嘻地,道:“那就好,饿不饿,我这还有几个果子,专门留给你的。”
白神仙道:“不急,先救人。”
黑神仙转过身,冲我招手,道:“嘿,小小子,过来过来。”
他把那个四四方方的纸包转放在我手心,道:“打一碗水,把里头的药粉化了,喂给你阿奶吃,过两天咳嗽就好。”
我看了一眼白神仙,咦,胡子呢?怎么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叔叔?
打了个哈欠,再看一眼,胡子又长出来了。
白神仙道:“速去,莫要耽搁。”
我一个激灵,连忙去井边打水。
纸包里的粉末是白色的,化进水里,水就带上了清甜的味道。
给阿奶喝下去没多久,咳嗽就好了些,也许只是错觉。
我隔着敞开的窗户,看见黑白两位神仙驾剑而起,衣袂翻飞,要是再拿两柄扫尘,就真像……就像观里的神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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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湛蓝湛,这夜色甚好,不如去山顶上吹吹风,观个月?”
“好。”
“那这兔子呢,怎么办?”
“想必是松树下那一窝,送回去吧。”
“挺乖的,让我抱着再玩一会。”
“随你。”
“……蓝湛啊。”
“嗯。”
“你可还记得今日是何日?”
“自然记得。”
“那……”
“年年岁岁如此,怎么会忘记?”
“正是年年岁岁如此,才怕你会腻烦,特地寻了这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出来住一阵,既除了恶,又散了心,一举二得,甚美甚美。我觉得不错,你觉得如何?”
“嗯。”
“嗯是好、还是不好?”
“极好。”
“那就对啦!蓝湛,你我皆白首,随后百年,也该继续相伴相随才是。”
月光下,黑神仙的目光灼灼,映出了白神仙带着一抹浅笑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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